第十四章 拉維爾納山
第十四章 拉維爾納山
一二二四年八月,方濟在良、安哲樂、馬塞歐、路斐諾、馬維斯德及依路米鈉多等兄弟陪同下,前往拉維爾鈉山(Laverna)。他願以一長期的守齋,退避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為準備聖彌格天使的瞻禮。他騎在驢背上,走向海拔一二八零英尺的山上,這座山是由羅蘭秋西(Rolandde Chiusi)伯爵所贈予的,方濟特別喜愛這山的僻靜及荒野,拉維爾納山是阿龐納(Apenhin)山脈之獨峯之一,它劃開了Arno及Tierb的上游水道。這山有三面高聳得有如一堵牆,人們不能接近,而第四面則是一個很陡峭的斜坡,因而很難爬上山。山的頂點如同一個傾斜的寶塔,生長著濃密的森林。方濟到達山頂之後,便受到一群鳥兒交響樂似的歌聲的歡迎敬禮,這位亞西西的貧窮者心靈喜悅地向他的同伴說:「我看,天主的聖意要我們住在這裡,因為我們的飛鳥姊妹這樣喜歡見到我們。」(文大八10)
這地方的寂靜與莊嚴深深地凝聚著方濟的靈魂,在山的高處,他的眼光視野能延伸到無限的遠景中;而那廣闊的平面,人們眼目所及是一片荒野、偏僻。方濟讓自己深處於那些岩石的坳處,且隱蔽其內,遠離人們的眼光,但其內心的火卻燃燒著。他只願意是完全獨自一人,僅和一隻隼為友,在夜晚,牠會以牠的聲喊醒方濟,提醒他祈禱的時刻。
方濟的心靈內又在思量什麼呢?他的默想對象是什麼呢?人們將會慶祝聖十字架光榮的瞻禮,這是一個紀念光榮十字架的日子,而這光榮和獲得復活的耶穌苦難有關;這瞻禮是詠唱十字架在光榮中被舉楊,光榮勝利的十字架思想已佔據了方濟整個的心,且得到了光照。
一天早晨,正是破曉時分,方濟在山坡地祈禱,他看見空中友一個帶有翅膀的東西正向他這邊來,那是一個火與光的東西:是一個有六個翅膀的色辣芬天使,正如同厄則克耳神視中的一樣,兩個翅膀則裹著整個身體。這精神像是站在天主寶座前,分享祂的光榮及永恆的一位。這是一個使人為之驚異、為人所不解的事,因為這光明及榮耀的精神似乎正受苦著,他的翅膀遮蓋著被釘者的身體,他的手足皆被釘在十字架上。
看到了這景象,方濟的心靈因著兩種相反的感覺之佔據而引起劇痛。色辣芬不可言喻的美麗,祂的仁愛及恩寵的眼光,使方濟感到著迷而心靈充滿喜樂;然而,被釘者的痛苦卻也同時使他感到驚呆了,方濟自問:為何如此光榮、永恆及美麗的精神體能承受著如此殘酷的苦惱?他絲毫不能理解,苦惱中也有著心醉狂喜。苦難與光榮的思想在方濟心中交織著,使它有如被捕獲的鳥兒。
逐漸地,這神視消失了,方濟的憂苦也漸漸離開了他。然後,他垂下他的雙眼,看見他的雙手有了釘痕,天主的光榮已觸碰到他,並且穿透了他。方濟此時是個有了傷痕的人,就如同那整夜和天使搏鬥後的雅格,他不能行路,只能蹣跚而走。
Paul Claude在為紀念小窮人所寫的詩裡,以最美好的言語來點出方濟為天主所佔據的行動。
「……方濟是如此交付了靈魂,連他自己的身體也不保留;
人們所給予的解釋皆無法說,那不是我們用言語說明的;
他是屬於一位從未解釋,但只是充滿著所發現的空虛的人;
他如今只是一個活的恩典,是淨配,同時也是新生的嬰孩。
他在所有人的眼中,像是一位醉心於主的人;
他是淨配,因著這種光榮而哭泣、歡笑、蹣跚及受傷,他是位無法理解的丈夫。
並且,這位搖晃不停而行,自拉維爾納山下來,並秘密地向佳蘭透露了這傷痕。
是耶穌基督使方濟與祂成為一個活生生、痛苦及救援的一位……」
(Paul Cauldel: Oeuver poétigue, La Pléiade, Paris, 1957 P.878)
如果我們願意獲得了解在方濟神魂超拔後,其內心所充滿的思想及意義,最正確的方法是,閱讀他為了安慰良弟兄而寫下的讚頌詞。在這首「讚頌天主歌」裡,以一個直接湧自方濟心中,並予以我們啟示其整個默觀,在這默觀中,可以看見方濟全然未論及自己。自始至終,這首讚頌歌使我們的眼光全集中於天主:
「上主天主,祢是唯一的聖者,
祢是神蹟的施行者。
祢是強者,
祢是偉大者,
祢是至高者,
祢是全能的君王,
聖父,
祢是天地的君王,
上主天主,祢是三位一體者,
祢是完整的美善,
祢是美善本身,一切的美善、無上的美善,
祢是永生,至真的上主天主。
祢是愛德,祢是愛。
祢是上智。
祢是謙遜。
祢是忍耐。
祢是安全。
祢是安泰。
祢是喜悅和安樂。
祢是正義和節制。
祢是完整的富源,是我們的滿足。
……」
(天主歌)
這一連串的禱文表達了心靈欣喜,也顯露了整個人為天主所吸引著,就是一位由同伴扶持之下,自拉維爾納山下來的人。
這一小團體再次踏上山谷的小徑,一件出乎意料之事發生了,我可以相信,這一位遺忘了現世而整個靈魂沉浸於天主的人,拖著筋疲力竭的身體,又為五傷疼痛所折磨,突然間,方濟顯示出一個無法抗拒的渴望,一股急於走向人群,願和人群相遇的活力,為能向他們談論及宣告天主的奇蹟異事。
一股新的活力確實佔有著方濟:「一直到那一天,方濟向弟兄們說:我們要開始事奉天主,因為到現在,我們還少有作為,並少有進展。」(薛一103)在驢背上,他仍不斷在安布利亞及馬耳池(Marches)宣講,在那幾天,他仍拜訪了四、五個城鎮,並向當地百姓宣講天主的好訊息。在所有他所路過之處,他發出了和平的有力呼求,呼籲和好、懇求真實弟兄愛中的新人際關係,百姓的心靈也為之所感動。一段馳名的古北歐(Gubbio)之狼悔改的故事,便說明了方濟為了社會和平之益所作的行動(小花21),它富於想像力地說明著,因著方濟在古北歐義大利小團體及某一兇殘貴族所帶給鄉村居民威脅之間的和平。
在更早於亞西西小窮人之前,人們的眼光中都渴望著福音和人類歷史兩者間的相遇。方濟在他那時代的社會裡,所願有的革新是什麼呢?他又如何去作?他怎麼造訪如此多的城鎮呢?他怎樣能把訊息帶給所有的人類呢?他有一個理想,是一個簡單,而又瘋狂、有才華的理想。他為所有的人寫了一封信,他一想到,便寫下。這一封獨特而長的信是寫給「一切信友們」的,在信函的開頭幾句話,便把方濟對所有人類的關切表現得如此廣大無涯:
「因父及聖神之名,阿門。
方濟兄弟,眾人的僕役兼屬下,謹向所有信友、修會人士、神職和非神職人員。男人及女人,以及天下所有的居民,以殷勤和尊敬的態度,祝你們享有天上的真平安和在主內誠摯的愛德。
既然我是眾人的僕役,便當以服務眾人為己任,竭力使本人成為吾主芬芳聖言的傳報者。鑒於本人的病痛和身體的虛弱,不克一一親自造訪,但為了要將吾主耶穌基督和聖神的聖言傳報給你們,遂計畫給你們寫封信和通告。耶穌基督原是父的聖言,而聖神的聖言,則是神,是生命。」(信友二)
方濟在安布利亞及馬耳池一帶地區的巡迴演講旅行,在百姓中引起了一陣熱潮,每到任何一處,群眾都蜂擁而來,所有的人都願意看他,聽他及接觸到他。他試圖隱藏手上及腳上的傷痕,卻隱藏不了其整個人所發出的天主性光芒及神似基督的肖像。「全世界都跟隨在你的後面」,這是馬塞歐弟兄向方濟說的。不過,這些受歡迎的程度並不使方濟暈了頭,福音的一句話來到他腦海裡:「你們不要因為魔鬼屈服於你們的這件事而喜歡。」方濟反而要說:「幾時我們在此世,偉為了常生而忍受靈魂和肉體方面的各種苦惱與患難,我們反而應當歡喜。」(會一17)他也說:「即使你是人中最俊美、最富有的一個,也許你能行聖蹟甚至驅魔,但這一切都要起來反抗你,因為這一切都不屬於你,你都不能引以為榮。我們能引以為榮,只有我們的軟弱,並日日肩負吾主耶穌基督的聖十字架。」(忠告5)
當他感覺到自己越來越虛弱,體力也漸走下坡時,參與基督十字苦架的思想,也喜悅地充滿著他。一天,他問良弟兄說:「弟兄!你知道什麼才是最圓滿的喜樂嗎?」
──良弟兄毫不遲疑地說,是能給予最大聖德的表樣。
──噢!不是的。方濟喊說,那尚不是一個圓滿的喜樂。
──那樣,那應該是能使一些人悔改了。
──也不是,那不是最圓滿的喜樂
──那是說,當有了語言、奇蹟、學問及先知之恩了。良弟兄試著再回答一次。
──也不是。這一切都不是圓滿的喜樂。當我們能說萬國語言,我們能透視人的良知,我們能復活死人,都不是圓滿的喜樂。
──那麼,我請求你,請告訴我什麼才是圓滿的喜樂呢?
──聽著,良弟兄:「假設我們在一個冬天的夜晚,且下著風雪,自百路集回到了瑪利亞天使之后堂,我們因被雨淋濕,整個人冰冷的且飢餓,因而受到折磨。我們敲了會院的門,一位守門的弟兄走出來,以忿怒的口吻說:「你們是誰?」我們回答他說:「我們是你們的兩位弟兄。」然後他便大聲地喊說:「別騙人了。你們是小偷及強盜。在這裡,我們沒有地方為你們安排,你們走吧!」當他拒絕我們,並關上門,只讓我們在外頭受風雪侵襲。如果我們忍耐地接受這遭遇,而沒有任何抱怨,良弟兄,這便是圓滿的喜樂。
「因著這寒冷及饑餓的催迫,我們再次敲門並請求門房弟兄,因著天主的愛為我們開門,而他卻帶著粗短的木棍出來,且毆打了我們,並且用棍棒的節木把我們打得青腫,我們在雪中翻滾。如果我們在喜樂中仍忍受著,默想著基督的苦難,那麼,良弟兄,這便是圓滿的喜樂了。」(參閱小花8)
然而,這種喜樂是多麼不容易且超過人的能力啊!方濟卻明白這一種喜樂。現在,方濟為他所患的病痛折磨,且如同一個獵物正遭受各種考驗。在他旅遊至安布利亞時,他的眼疾已發炎化膿且開始收縮了,情況相當嚴重。當然這種殘忍的治療對於方濟的眼疾並無所裨益,方濟實際上已經是全瞎了。大部分時間,他幾乎不能忍受任何一點光線的照射,即使是一般情況也使人們予以嚴正的關照,當他回到了寶尊堂時,弟兄們陪伴著他,就好像護衛著活生生的聖物,而方濟的身體也逐漸地消耗著。